2015年7月25日星期六

阅收藏:程映虹: 中国和菲律宾打起来了?

Political China
Political China

一周前的一天早晨,我在江南老家一所医院看望因髋关节动手术住院的老人。在病床边坐下不久,就听陪护对另一张病床上的病人说:中国和菲律宾打起来了,并告诉她消息的来源。那位病人打开手机上网找到消息来源,说:“真的啊”,于是将新闻念了一遍。因为当时觉得很震惊,加上新闻的措辞造句和北京某新闻社、两报一刊以及CCAV很像,所以至今仍然记得其大意:

今天凌晨,菲律宾海军舰艇向我在南中国海的渔政船只挑衅,不断冲撞和鸣枪,我渔政船只被迫还击。菲律宾海军派出大型舰艇向我渔政船只开枪开炮。在附近待命的我潜艇部队奉命出动,将挑衅的菲律宾舰艇全部击沉。菲律宾随即派出空军战机数十架飞临交战区域上空,遭到我迅即出动的苏-30战机的迎头痛击,被全部击落。美国白宫已经举行新闻发布会,总统奥巴马要求中方克制。正在东北地区视察的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拒绝了奥巴马的要求,向南中国海地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空军下达命令,要求全面收复被菲律宾占据的中国领土,恢复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全部领土主权。

听完这段新闻,陪护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菲律宾早就该教训了。”而那个病人则说,“连菲律宾这样的小国也敢欺负中国,这下习总替我们出了一口气。”欢欣鼓舞之情溢于言表。

听了这个新闻,我半信半疑。信的是那段新闻听上去言之凿凿,国际上对中菲冲突早已有预测,似乎只是早晚的事,习某当时也确实正在东北走动;疑的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等于是中国和菲律宾正式交战,性质严重,中国、亚洲甚至世界似乎都还没有为此做好准备。病房里有电视,我把频道调到央视新闻,放的是股市消息,等了一阵也不见插入此等重大突发消息。后来又想,会不会是现在网络消息不但比官方正式媒体要快,有时也起到一种试探舆论的作用?于是无心在病房再坐,赶紧回家上网看消息。

一路上看到街市繁忙、行人熙熙,完全不像是听到打仗的消息的样子,于是十有八九肯定是网络虚假新闻。回家打开电脑上网,果然所有门户网站的新闻都没有“中国和菲律宾交战”的消息。

一个网络虚假新闻竟然把自己不大不小地捉弄了一番。一阵恼火之后,想起了两个问题。

在各地公安、国保和形形色色的维稳部门严打虚假新闻、尤其是对那些和政府形象有关的不实传说穷追猛究的时候,像这类和战争有关的虚假政治新闻为什么能畅通无阻、不受追究?这一类所谓战争爆发的假新闻看似突然,实际上也是和中国互联网上和战争有关的热烈讨论甚至殷殷期待的气氛分不开的。中国的制度对很多政治、经济甚至社会问题的讨论划下了种种明和暗的界限,只要是中国人都这些界限都心中有数,口有遮拦,但为什么对战争问题的讨论在网络世界却如此开放和红火,甚至到了可以任意制造战争爆发的消息而不受追究?一个网民无意传播一条地方父母官腐败或者政府不作为的不实消息可以被严究,但故意制造打仗的假新闻却可以安然无事,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党中央难道会认为前一类新闻别有用心会亡党亡国,后一类新闻的出发点是好的,有助于网民们更紧密地团结在自己周围,增强国家民族的凝聚力,早日实现中国梦吗?

是谁对这类假新闻不但一听就信、甚至很有些欢欣鼓舞呢?别人不敢说,就说我亲身经历的。病房里的那位女陪护是从安徽农村出来在城里打工的,虽然有固定收入(负责重症病人的吃喝拉撒每天可以有一百三、四十元),但毕竟不是正式有保障的工作,而且以医院为家,和同是陪护的农民工合住宿舍,日常用具都放在病房里甚至病床下,可以说没有正常的家庭和个人生活,在中国当今贫富极端分化的社会等级制度中无疑处于非常低端的一级。

而那位把假新闻念得字正腔圆的病人是一位很有风度的知识女性,退休教授。她父亲是上海人,1949年以前毕业于教会学校,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虽然上了大学,但这段教会学校的历史长期成为负资产,毕业后分配到甘肃,后来又到新疆,在那里过了一辈子。她本人就是先在甘肃后在新疆长大的,改革开放后上了大学,但毕业后还是在新疆工作,直到退休后才通过关系回到临近上海的江南安居。从她的谈吐中,我知道她有子女在海外工作,自己好像经常出国旅行。受国家政治影响,她的前半生经历不顺,但后半生托改革开放的福,退休后的生活可以说处于中国社会等级中相对高端的一级。

无论是那位看护,还是这位退休教授,从她们的生活经历、社会地位和“既得利益”(或“未得利益”)来说,我实在想不出战争有什么值得兴奋之处。更不用说,两位还都是女性,不但早就做了母亲,而且已经都有了孙辈。

当然,有人可能会对这种不解嗤之以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一个美分党,怎么能理解伟大的中国人民不惜牺牲一切的爱国主义热情呢?

——《纵览中国》首发 —— 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站刊登日期: Friday, July 24, 2015
"法学博士不知遇罗克"和"国际关系教授没听说过租借法案"
“爱国”的真义—西安事变的“英雄”都成了汉奸说明了什么
“班超精神”与大国崛起
“大中国”言说:意识形态和港台文化资本的共谋
“共和国长子”—一个反共和的概念
“好莱坞最新大片”:《中国2011:高铁追杀》
“击鼓传花”有来历
“基因”说能解消世界对中国的疑虑吗?
“其实我是中国人”――从芮成钢想到黄平和吴建民
“上山下乡”运动是对基本人权的大规模侵犯
“韬光养晦”的风波
“万不得已,则以列宁对德者对之”
“我管你信不信”—从毛泽东到王勇平
“我们流着不同的血液”
“五千年终于轮到我上场”—谢霆锋唱出了当代中国的种族主义宣言
“鞋论”—一个久别的历史话题
“新型大国关系”—中国特色的国际关系?
“政党是主权的内核”――杀气腾腾的上书
“中共代表团闯入美国”的解读
“中国特色”和“东方”的科学
“中华民族”50万年前的英雄—祖先迷思和种族民族主义的最新滥情
“总书记打的”—对民意的恶毒调戏
《家书》给《终结》的一记响亮耳光
【甲子回眸】被“1949年”打压了60年的“1945年”
【甲子回眸】在《知识丛书》和《东方红》之间——兼谈三年人祸之后中国知识分子能干什么
2012:海外华人世界为什么静悄悄?
爱国主义与种族主义
把辫子当巨龙甩的国民
北京会让斯皮尔伯格再拍一部“机场终端”吗?
被“Infantilize”的人民
被击碎还是自我融解?——中国政治改革的前景
波士顿炸弹案杀的是美国人吗?
不是“三千年的变局”,而是六十年的“毛”病
不是国家主义,而是党国主义
长不大的拉丁美洲—从查韦斯之死说起
朝鲜往中国脸上啐了一口
抽水马桶怎样培养红色儿童?
慈父原来是“裸爹”
从“变相劳改”到“正式劳教”—谈丁惠民的生存权
从新加坡为邓小平树碑说起
从越南政治宣传画中的法美中侵略者说起
促进评毛—我看莫言得奖的意义
崔之元通过曲解美国来曲解中国
带走与跳楼
党籍,干籍,军籍和户籍
到底谁不是男儿?
对留美政治学者的解剖
俄国保守主义挑战普世价值的联想
方励之教授为什么重要?
芙蓉姐姐式的军国主义
特首選戰暗潮洶湧政局難安
基本法憲法平衡給打破
日本调整安保政策 军国主义复活?[视频]
梁振英求自保 陷末路
矛盾下何以展拳腳
美助卿:美国在南中国海原则问题上绝不“中立”<视频>
手握習近平王岐山醜聞 令計劃弟或爆政治核彈報復
遗 留 的 后 患
“藐视” 是顶层设计的一部分吗?
台湾大选书写历史
拒绝谎言,拒绝恐惧
关注新黑五类子女——包蒙蒙
评《死磕律师、CCTV与最高法院》文
从期待改革到呼唤革命——当代中国自由主义思想变迁
陈光诚——寻光旅程
权力的龙变:从反腐运动到绑架律师
我离天安门很远,我离六四很近
孙大午声援维权律师:面对恐怖你能怎样
东德的监控网络:告密行径深入社会各个角落
永遠的相伴,在天國裏! ——沈痛悼念朱洪女士
当代十人对中国社会各个领域的影响
来逮捕我,我是陈泰和-民决团
英公司研究30国软实力 英第一中国垫底
紀念抗戰勝利暨台灣光復七十週年紀念
对比六四看今天
猪飞上天空的时候人在哪里?
杨继绳的两封公开信
趙復三先生因病逝世,享年89歲 (附严家祺文)
紙媒將成為小眾傳媒
中共元老万里去世享年99岁
否決之後(二)
中國進入“美麗島時代”?——我对余杰文章的质疑
陸港應回復正常與平等
大陸股災香港因禍得福
六四随笔
2015香港書展開幕在即 《回到革命》惹火亮相
7月A股救市:权力与市场的对决
著名教授孔杰荣:镇压律师使“依法治国”成世界笑柄
台灣兩位女人之戰 (二則)
自覺.自主
泛民須棄奴隸道德觀
夏日感事三日
希腊债务危机中的信念伦理与责任伦理
第三波民主化失败了吗?
四川三台鄭澤堰賦
方励之学长点滴及其他
「一月下台論」引蛇出洞
香港人,不快樂!
帝國的本質
为周世锋律师辩护

via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expanded by feedex.net]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