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4日星期二

阅收藏:调查清样|小小烟头揭开西安官场众生相

via 中国数字时代

《调查清样》——撰文 | 文一刀

2017年春节前的一个夜晚,我和朋友喝完酒、喝完茶又去洒金桥喝了一碗胡辣汤,之后就在街上闲溜达。当时的时间已不知不觉接近黎明,我们一边感叹着为何别人的梦醒时分却总是我们的无眠当口,一边数落着古今中外的是是非非。晃晃悠悠走到钟楼附近时一扭头却看见一块大牌子,它直戳戳立在人行道上,大红底色上一片烟火璀璨簇,当中簇拥着十个金色大字:烟头不落地,古城更美丽。右下角写有主办单位:西安市西大街管委会;协办单位:西安新世界百货;左下角是活动规则:市民任意见到3个烟头,可领取餐巾纸一包;市民任意见到6个烟头,可领取口罩一个;市民任意见到10个烟头,可领取香皂一块;市民任意见到15个烟头,可领取化妆品一个。

面对这种带有后现代色彩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内容,我们既恨不得破口大骂、再加一泡热辣辣的小便当头淋到搞这种名堂的人头上,同时又为一群一群歪嘴和尚瞎念经而深感无力:因为这不是一城一地的孤例,而是开遍神州大地的狗尾巴花,只不过在这个被“烟头风暴”席卷的十三朝古都西安,此种魔幻现实主义慵懒蠢作风体现得更为极端与突兀。

一粒小小烟头,正激荡出西安官场那意淫共愚蠢于一色、屁股推脑袋齐飞的朽木遗毒,也让外界有目共睹了为何在资源条件不差的情况下,西安却在这十几年中出现投资环境与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经济发展持续掉队的根本原因。

事情要从西安新书记上任说起,2016年12月原浙江省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王永康空降入陕担任陕西省委常委、西安市委书记,从王永康的履历中可以看到许多与西安以往领导所不同的标签:工科博士、18年大军工背景、30岁执掌研究所、主政过“中国生态第一市”、沿海多个城市历练……这些标签意味着其作风倾向于:专业、开放、懂行,尤为关键是跟陕西官场没有“瓜葛”。陕西省委副书记毛万春对此曾在西安市领导干部大会上讲话时评价王永康为“思路清晰,思维敏捷,视野开阔”、“经过多个重要岗位锻炼,领导经验丰富,组织协调和处理复杂问题能力强”、“作风民主,坚持原则,为人朴实,处事稳重”等。

王永康刚一到任就马不停蹄地展开密集调研,并在每个调研所在都因地制宜提出相应发展方向,比如其深入西安经开区企业调研时提出“经开区要成为西安工业发展的主战场、对外开放的试验田和先进制造业发展的排头兵”;在国际港务区讲做内陆型开放新高地、城市规划展览馆讲文化自信、周至县讲绿水青山、高新区讲创新发展、雁塔区讲思维能力和管理水平“领头雁”、长安区讲要做“绿富美”;在西安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上提出打造八大平台作大产业的战略部署等等。

稍微懂行的人都应该明白,领导调研过程总是会伴随对干部行事作风的观察,不到一个月走访调研,在提出一系列头脑风暴的发展思路的同时,估计新书记也深深感到大西安官场吏治间存在的最大问题:“皇气”太重、蠢货扎堆、懒汉满城、瞎JB牛逼……古都西安的行政系统基本就是个正经事的白痴基地与歪门邪道的天才训练营,此种本质在2016年的多个轰动全国的事件中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先看看“西安环保数据造假事件”,据媒体报道据媒体报道,2016年2月,西安市长安区监测站回迁至西安邮电大学南区动力楼顶时,时任西安市环保局长安区环境空气自动监测站站长李某,利用协助监测站搬迁、调试的机会,私自截留了监测站钥匙并偷偷记下了监测站监控电脑密码。随后一段时间,工作人员多次潜入长安区监测站内,利用棉纱堵塞采样器的方法,干扰监测站内环境空气质量自动监测系统的数据采集功能。长安区监测站是西安市两个国家直管监测子站之一,其监测数据实时上传至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并作为国家考核地方空气质量的重要依据。用棉纱堵塞国控监测站点的空气采样器,致使数据“异常”偏低,影响了国家环境空气质量自动监测系统正常运行。此举引起国家监测总站的注意,于是派人前来检查。为防止事情败露,2016年3月,长安区监测站曾有将监控视频删除的行为。最终,西安当地环保部门成为新环保法实施后,因环境监测数据造假,首个被移交司法机关的地方政府部门,其主要负责人或需承担刑责。

再看看这样一则新闻,标题是:《西安航空基地招商争议:项目5年悬空逼退投资方》大致内容是讲2011年初,西安航空基地管委会推出投资额1.3亿元的招商引资项目,企业响应被招入区,与管委会签订投资意向书、相关协议及交纳500多万元的保证金,但此后苦等了5年多直到现在项目还是空中楼阁,最终造成双输的局面。

还有这条新闻:《西安北洞巷业主办证记:奔波24年部分房产证仍“难产”》,讲得是1990年西安市对药王洞一带实施旧城改造,1993年建成北洞巷小区居民回迁,当时有承诺给大家办房产证但到2017年已经过去了24年、而且该小区可能就要面临再次拆改,但依然有不少人还没有拿到房产证,当年的承诺简直成了某种空气。

总之,类似的没屁眼的事情在西安发生的可真不少,其根源主要就是治理体系内人人都已成为庸懒散的代言人。估计西安的新书记调研观察一段时间以后也发现了这个病根子,于是他开始借用烟头作为施力穴位,将西安官场的遮羞布渐次拉下:第一次他在西安古城墙上捡了27个烟头,没几天他又在省政府周边的街道上捡了56个烟头,再过几天他在西安高新区又将捡出两盒烟头。几次下来其实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其间传递的信息就一点:西安整天大张旗鼓得刷墙、洗地、整市容搞卫生,可其实连一个小小烟头都没有治理好,这种治理能力还想干成什么事?也就是说书记的本质意图是督促西安各级部门人员赶紧提升治理能力,试试先从治理烟头这样的具体事情做起。

然而,西安这些货们接下来却用各种实际行动凸显着自身的无能愚蠢,一群一群的各级干部拖着更多的工作人员和群众轮番上演着试图证明自己在努力落实领导指示的滑稽戏,但其每一个举动都产生着相反的效果。

比如第一次城墙上捡完烟头,西安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官方微博“西安发布”消息称,“2016年12月24日16时30分至19时45分,王永康书记暗访城墙景区环境卫生清洁工作,用时3个多小时绕城墙步行一圈。亲自捡拾起27个烟头,随行工作人员也捡起近20个烟头或纸屑”。这是一则想拍马屁但由于理解水准太low而产生高级黑效应的经典传播案例,消息发出后房间一片哗然,大多舆论声音指向了做秀,各种戏谑喷薄而出。

第二天早上,以西安曲江新区管委会为首的多个政府机构,立刻组织各自辖区成千上万名干部群众,全副武装上街捡烟头,一场轰轰烈烈的“烟头不落地、西安更美丽”行动在西安此起彼伏。市民们甚至会遇到这样的场景:几十名党政干部模样的人撅着屁股簇拥在一条小街捡烟头,旁边有负责牌照的贴身随行,照片没拍好还得把烟头扔地上再捡一次;一些典型街道还常常被四五家单位“轮捡”。

有关烟头的新闻在西安各路媒体上盘踞了一周又一周,典型模式是这样的:“寒风中,西安市中心城区大街和小巷又多了一群捡烟头、拾垃圾的团队。2017年1月14日,西安市碑林区委书记董劲威,放弃节假日,带领机关工作人员上街捡烟头,拾垃圾。分片包干,动员社会志愿者参加,烟头不落地,西安更美丽”。

其实稍微动下脑子就能想到,治理烟头问题应该遵循某种思考章法和逻辑:乱扔烟头行为的泛滥是什么造成的?一方面可能是大街小巷上弃置烟头杂物的设施太少,另一方面也是大的市容环境不足以影响国民行为进行自我约束,找到这些根源接下来就可以相应的采取、启动一些系统性措施,当然以目前的国民素质解决起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那么是不是可以先用系统治理的思维找一条街或一个区域集中发力做出一个示范出来,总结经验之后再推而广之……总之类似的这种思考与行动才能算是真正承担起负责任地治理之责。

但看看前述那些大西安的党政干部们忙活出的一出出场景,轰轰烈烈的全民捡烟头运动把大街小巷都搞成了秀场,如此大动干戈、如此消耗人力物力,不动一丝脑子全凭“溜沟子”思维主导去捡烟头,不仅是做秀更是对新书记真正意图的机械贯彻和慵懒对抗,拿着让你治理社会服务大众的报酬去干捡烟头的小事而且还以此为自得,这种理念已经倒退到清末时期了。书记是让一群一群干部群众什么都不干去捡烟头吗?人家是让你反思治理能力然后用治理的思维去拆解烟头满地这的市容问题,你们却是浪费着国家资源简单机械地一捡了之、一秀了之,哄谁呢?

所以,行走在西安街头若遇到这些“烟头捡拾秀”,最好的态度就是用中指绷弹拇指将夹在中间的烟头无声发射到他们的脚下,然后再对这些人说声:“能贼”!!——《调查清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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